雨紻的文字地圖

夏天過去了，氣溫也一天一天的逐漸下降。

這兩天一直在飄雨，雨下得我有些心煩意亂。

向夏美借了機車，我一路狂飆到位於濱海的半天寮好望角。

這裡因為電影《練習曲》的關係而聲名大噪，假日裡人潮湧動，時常可以看見遊客在這裡擺出各式各樣的照相姿勢。

可能是雨下大了，而且也不是假日，今天的好望角意料之外的沒有多少人的蹤影，連小販的影子也看不到，唯一有的僅止於那二十一座風力風車發電機，和廢棄的軍用碉堡。

冒著雨，我爬上觀景台。

從觀景台望出去，火車鐵道和海平面在雨中變得有些模糊。如果是大晴天就好了，可以看得非常清楚。

但若不是這樣的天氣，這裡不可能沒有遊客，這麼一想，到也覺得沒有什麼可以挑剔了。

自己是因為思緒紊亂才想要騎一段長長的路，到較遠一點、較空曠一些的地方來的。

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。

那天在夏美打工的甜品店裡，遇見牧非的女朋友，我對於這突來的發展感到無法適應，也因為她在場的關係，我沒有辦法問夏美：朋友的愛情好像出了問題，而看著這種情形的我，竟然有些欣喜，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態？我這樣算是正常人嗎？

就算是事後，回到夏美兩人同住的小公寓裡，我面對著她，仍然無法開口問這樣的問題。

我實在開不了口。

因此才跟她借了車，一路狂飆到這裡來。

我似乎需要想通一些事情，可是，究竟自己應該要想通些什麼，自己也不是很清楚。

好煩。

「妳的身體沒事了嗎？」

回過神來，聽見有人開口說話，我才發現旁邊多了一個人。

是我煩惱的來源，牧非。

跟我一樣，將雙手趴在欄杆上，不同的是他的右手上抓著一帶東西。

「你?!」我詫異地看著他。

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他了，想不到竟然還會在這裡遇見。

「我覺得妳每次看見我的反應都很誇張，這到底是為什麼？」他的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神情。

收起驚訝的表情，我說：「沒有啊，只是在想，在這種天氣裡來好望角，怎麼還會遇到熟人。」

「是啊，我怎麼會老是可以遇到妳？」他莞爾的表示。

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。

沉默了幾秒，發現自己有好多話想跟他說，卻又不想跟他說。

這樣矛盾的心境究竟是什麼？為什麼每次只要想起關於眼前這個人的事情，心裡總是覺得沉甸甸的？

「我聽景仁說的，聽說妳很喜歡海。」牧非望著前方的海平面開口道。

「他怎麼知道的？」我並沒有告訴他啊。

「好像是夏美跟他說的，她好像跟他說了很多有關於妳的事情。」他笑了笑。

夏美那個大嘴吧。我暗自在心理咒罵著。

等等回家一定要找她算帳！

「妳不要怪夏美。」好像知道我的想法，他說：「有些事情應該是景仁自己問她的，她只是附加了詳細的說明而已。」

「你又知道了？」

感覺上這群人似乎在我的背後做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。

「隱約能從這兩個人的行為和談話中知道，還有，夏美跟樂兒認識，所以也能從樂兒那裡聽到一些事情。」他解釋道。

我沉默了半晌，「前兩天在夏美打工的地方，遇見你的女朋友。就是剛剛你口中說的樂兒。」

相信這件事情他也聽說了。

「嗯，我知道。樂兒說妳有點害羞，似乎不太敢跟第一次見面的人聊天。」他將臉轉向我，「是個生活很單純的人。」

「是單純，但也很無趣。」我揶揄自己。

「無趣？」他怔了怔。

「是啊，大部分的男生不是都喜歡外型漂亮、敢玩的女生嗎？我跟那種類型的女生完全扯不上邊，平常也沒有什麼男生會想靠近我，更不用說有什麼異性的朋友了。」他跟范景仁算是我少數的異性朋友。

我跟樂兒完全是不同類型的人，光是外表上的差別就已經非常大了。

她是那一種大多數的男生都會喜歡的類型，但是我不是，而這樣的我，又怎麼能夠比得上她呢？

「我並不認為妳不會有人喜歡，或許妳應該多給自己一點自信。」他輕輕的皺起眉頭，「妳長得很可愛啊。」

我忍不住笑了出聲，「你知道嗎？男生想用正面的字詞來形容眼前的女生，會用什麼樣的形容詞？」

「什麼？」

「有姿色的女生，男生會說她是正妹；比漂亮差一點的女生，男生就會說她長得可愛；沒有美貌、連可愛程度都達不到的，就會形容她『有、才、華』！」我有些得意的說明。

忘記是從哪裡聽來的這些話，聽過之後，只要有人說我『可愛』，我就會想起這一段話。

「呃……」他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。

「哈哈哈……」看著他的反應，我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，「算了，不說這個。你為什麼會來這裡？」

「來看看海啊。就像妳喜歡海一樣，我也喜歡。」他緩緩地說道，看向海的眼神裡帶有熱切的色彩。

「看海的時候，心情會平靜許多。」

「我也這麼認為。原來我們喜歡一樣的東西。」

是啊。

原來，我們喜歡著同樣的東西。

「我知道，除了看海之外，也有會讓妳心情平靜的方法喔。」他突然說道，朝著我揚揚手中的物品。

我注意到，他一直拿在手中的是一袋透明塑膠袋，裡面裝滿了水，有兩條魚，一條顏色單調，只有尾巴有些黑色的花紋；另一條則是通身橘色花紋，比起顏色單調的那一隻，這一隻魚體型較小。

「是魚。」我笑著從他手中接過。

「這是孔雀魚，只有尾巴有顏色的是母魚，另一隻有像是火焰紋路的是公魚。」他湊近我身旁解說。

「你買的嗎？」我抬起眼問道。

「我養的。因為牠們一直生小魚，我的魚缸快不行了。」牧非苦笑，「之前樂兒說想要養，我才拿兩條魚出來的，誰知道她又突然說不要了。想說來這裡逛逛，再帶牠們回家，想不到在這裡遇見妳。」

「要不要養？看著牠們心情會覺得很平靜。」牧非問我。

我盯著塑膠袋裡的魚，「好啊，不過我第一次養魚。」

怕會不小心把牠們弄死。

「別擔心，我敎妳。我們先去買牠們的家好了。」

「嗯。」我點點頭。

爬下觀景台，我們各自去牽各自的車。

往牧非的方向移動時，我看見他正在跟一輛機車上的男女談話。

「晞雅？」

騎車的男生一見到我，訝異地挑了挑眉。

「范景仁？」我怔住了。

坐在范景仁機車後座的是樂兒。

「嗨。」

樂兒像是沒事似的跟我打招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