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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醫院裡工作已經兩年多的時間,從一個菜鳥變成一個老鳥,看過醫院內部的部分事情,發覺以前不在這個環境裡,把這份工作看得十分理想化;一旦投入了這樣的工作環境,才驚覺一切都跟自己想的不一樣。

早餐草草吃,午餐常沒吃,晚餐邊打瞌睡邊吃,其餘時間和思緒全都撲在病患、家屬的身上,白班的護士們一整天是這樣過的。大夜班的護士或許工作量沒有白天班來得恐怖,但長期下來打亂生理時鐘的運作,對自身健康無益。能夠在『護士』這個職業上待到退休的人越來越少,兩年多的時間,我看著一些待了幾年的老鳥開始兼差,一旦兼差的工作起色邁入正軌,便會選擇離開醫院。

日劇裡那些品格高尚、同情心破表、醫術高超的醫生、護士,在現實社會裡,不能說沒有,但是少之又少。工作量爆滿,工作時間超時,願意配合的病人沒幾個,這種情況下,想當日劇裡那種時時刻刻為病人著想、爆肝也無所謂、道德良知勝過自身一切的醫療人員,只能說很難。

即使如此,我目前還沒有離開這個職業的想法。兩個月前,我剛從白班調到大夜班,上大夜對每個護士而言相對都是輕鬆的,就算日夜顛倒可能會帶來生理實中紊亂也比上白班來得強多了,早晨回到家洗漱完便睡到下午,起床的時候牧非也差不多下班了,我們趁著這個空檔見面約會,等晚上十二點到醫院上班。

這一天早晨,我從醫院下班回來,沒有如往常一般倒頭就睡,而是幫著夏美收拾行李。

「看看還有什麼東西落下了,別到時候打來要我寄過去。」我仔細地將她專用的馬克杯用報紙包好,塞進紙箱裡。

夏美幾個月前已經遞了辭呈,我事後才知道。她說,她要回台北了。沒有跟父母任何一方同住,只是在母親家附近租了套房,她打算到那邊的醫院工作,一方面幫忙照撫同母異父的弟、妹,另一方面也可以好好尋找一下,自己除了護士之外還可以做些什麼。

也許……我也應該好好思考,除了護士之外,我還能夠做什麼樣的工作。

范景仁近來很常在苗栗和台北之間往返,研究所還未畢業就被相中,以微電影的手法幫政府拍了一套宣導廣告,他的名字被電視新聞報導出來,過往的作品也被翻出來討論,據夏美的說法,他有機會成電影導演。

剛好,兩個人可以一起在台北工作。

「如果有東西忘了,我在找時間回來拿啊。這樣正好可以碰面。」她笑嘻嘻的盤腿坐在地板上,手裡把玩著封箱膠帶。

我心情低落地一把扯過她手中的膠帶,將眼前的紙箱封好。

「別這樣嘛,笑一個啊。」夏美的眼眸裡流露滿是不捨之情,卻是強忍著,硬要逗我笑。

心一痛,我低垂的眼裡落下淚。

我當然不會傻到以為從此就再也見不了面,我難過的是這個階段終究過去了,結束了。夏美搬離這裡之後,我一個人也住不了這麼大的公寓,過些日子也要搬到醫院附近的小套房去了。

當天早上,我便送走她和她的行李。

這間屋子如今變得空盪起來,我強迫自己入睡,卻也睡得不安穩,睡不到四五個小時就躺不住了,起來收拾自己的東西。

幾天之後,牧非開車幫我載行李到新租的套房去,我坐在副駕駛座上,眼睛盯著車窗外,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。

大約看出我的心情不好,這幾日牧非分外小心的陪在我身邊,我感受得到他守護的那份心意,只是……今天的他,眉宇之間似乎多了一絲緊張。

車子停在我的新住處大門口,牧非沒有熄火,也沒有開車門的打算,我狐疑的看著他,只見他鬆開安全帶,從褲子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絨布盒,僵硬的將它打開遞到我眼前。

我定睛一看,頓時感到呼吸困難起來。盒裡是一只鑽戒。

眼眶泛起霧氣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,我佯怒的道:「連花都沒有啊?還是在車上……」

牧非一聽,神色更為緊張,「妳知道……我……」

「逗你的啦。」我飛快拭去眼眶中的淚水,破涕為笑。

我當然知道。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越長,我越了解,他永遠都是一個會將行動擺在第一位的男人,他樸實,不會對我說太多好聽的話,浪漫的事情更做不來,但是,我卻可以無時無刻從他身上汲取到溫暖和感情。他就像一塊溫玉,捂在胸前手上,能感受到他不燙不冷的溫度,戴得越久越顯光澤。

我主動拿起戒指,抬眼看見牧非淺淺的笑了,我能夠感受到他這一刻非常高興,非常、非常高興。

他扯過我,將戒指套在我的手上,隨即在我額間落下一吻,好燙。

靠在他的肩上,我瞄了一眼未來的處所。

看來……這地方也住不了多久。我的嘴角微微揚起。

牧非幫忙我整理好房間,我們沒在這裡多加停留,反倒是回了牧非在苗栗的家裡蹭飯。

晚飯的餐桌上,牧非被緊張的牧父和牧母問了一連串提親啦、婚期啦、宴客拉零零碎碎的問題,我則坐在一旁裝沒事的演起觀眾來,牧非還在就讀大二的妹妹眼睛不斷在我和手上的戒指之間打轉。

晚飯後,她親暱地拉過我的手,「姐姐……不,嫂子,妳跟我說說我老哥是怎麼求婚的好不?」

牧非警告性的瞪她一眼,又忙著應付他父母的一連串問題。

「走走走,去我房間說。」她一點也不怕她哥,一邊拉我進房間,一邊對牧非扮鬼臉吐舌頭。

我好笑地睨了他們兄妹倆一眼,跟著她離開客廳。

他是怎麼求婚的啊……嗯,我得想想該怎麼說,或許我得從我們的認識開始說起。

那個時候的海和天空也和現在一樣,在地平線的那端緊密相連。

 

──全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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