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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假時,牧非在我們家裡引起一陣騷動。以為我大概一輩子嫁不出去的媽媽,沒想到大門一開,竟然有個自稱是『張晞雅男朋友』的大男孩溫文儒雅地向她問好,看得她兩眼直放光,趁著老爸招呼他的空檔,拉著我進廚房問東問西,只差沒調查人家的祖宗八代。

我滿臉黑線,只是交往,又不是要到論及婚嫁的地步,有需要問得如此仔細嗎?

忍受不了家人殷切的神情,才第三天,我便將牧非趕回後龍。以為他走了,我的耳根子會清靜些,也不需要再忍受家人似笑非笑的眼光,沒料到他一走,家人會變本加厲。

我一邊想著怎麼躲開過於隱私問題,一邊在心裡不斷咒罵牧非,給我惹來這麼多麻煩。

借口要準備考試,我躲回房間,沒怎麼出屋子,面對回娘家的姐姐詢問,也是避重就輕的敷衍過去。

要準備考試是真的,畢業在即,我和夏美都在準備考取護士和護理師執照。現今的工作環境,光有一個護士執照是不行的,還得有護理師執照才有可能被錄取。

護士和護理師執照,一年有兩次考取的機會,只要通過其中一次即可。第一次是在二月份,這時我們剛結束實習不久,又已接近農曆新年,需要忙活的地方很多,根本無法好好準備,我和夏美討論的結果,是將重點擺放在七月底的第二次考試,考試在周休二日裡舉行,第一天考護理師,第二天考護士。

我用心的在準備考取執照,原本就打算暫時不往上攻讀,若是七月沒考著執照的話,我會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會變成無業青年。必須考到執照才能進醫院工作,這一點我很清楚,七月底那場考試,我勢必通過。

農曆新年一過,我便返回後龍準備考試,才打開公寓的大門,便聽見裡頭傳出電視的聲音。

「妳沒回家過年嗎?」我詫異的看著半躺在沙發上,看著無趣新年特別節目的夏美。

她嘴裡正咬著洋芋片,「有啊,又回來了。」

我離開前一晚才聽她說,要回母親那邊過年。也不知道她回來這邊多久了,是不是和同母異父的妹妹和弟弟鬧了不愉快。

「妳不也提前回來了嗎?畢業還有很多瑣事,提前開始慢慢地準備考試也不錯啊。」夏美表明了她提早回來的目的與我相同,手上一大包洋芋片舉在半空中,「要不要吃?」

我順手接過,在她身邊坐下,吃了幾片,「這節目很無趣耶。」

「嗯啊,還真難看。」她附和,又咬了幾口洋芋片。

難看,那妳還看啊?!我睨了她一眼。

「妳又沒回來,我一個人無聊嘛。」

她的眼睛盯著電視,說出來的話語卻讓我莫名地感覺溫暖。我有兩個家,一個在豐原,一個在後龍,夏美也算是我的家人。

我突然想起實習期間,有一回在婦產科裡實習的事情,我自然而然的脫口說給夏美聽。

在婦產科住院的病人不只有產婦,當然也有患有某些婦科疾病的病患。我碰上產婦生產的時刻並不多,最最特別的一次,是有一回碰上一對俄羅斯年輕夫婦,妻子挺著大肚子全身被汗水浸得濕透,她陣痛的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被送來,來的時候羊水早已經破了。

我和學姊急忙將她換了病床推進產房,另一邊,一個學姊和醫生正在跟產婦的先生交談。我正要退出去的時候,看見她的先生同醫生走進來,換上隔離衣,手中握著一台小型DV,跟在醫生後面進去了。

俄羅斯寶寶一出生,便成為整個婦產科護士之間焦點。圓潤的身體上滿滿的肉摺子,讓人看了就想捏他一把。

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孕婦生產,對於新生命的誕生感到不可思議。

我記得,夏美也有到婦產科實習過。

「我倒是沒遇到什麼俄羅斯人。」像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,夏美微微皺眉,「有一個孕婦的婆婆啊,超級神經質的……」

我們第一次像今晚這般,分享彼此實習的情況。

我和夏美分享了一包洋芋片,又各喝了一罐啤酒。在電視節目藝人喧鬧嘻笑的吵雜聲中,感覺內心無比寧靜。

開學之後,我們四個人各自忙起自己的事情來。夏美和我一樣,打算護專一畢業就出來工作,升學不在她的考量之內。我們一起準備七月底的考試。

四月底時,范景仁邀請夏美和我到他們的學校去,看畢業展的首播,牧非也在。我們坐在充當觀賞室的大型會議廳,看完一部又一部大傳系畢業生自己拍的影片,終於等到范景仁小組拍攝的。

我滿心期待,緊緊握住牧非的手。

出乎意料之外,原以為他拍的作品會充滿諷刺社會,沒想他卻是將隱藏式的鏡頭藏在包包上,拍了不少夏美實習工作時的片段穿插進微電影裡,增添不少真實性。

影片內容敘訴一名護專實習生,對自己的未來仍有迷惘,週遭的人都以自己的角度告訴她該怎麼做比較好,她對每一個人的說法都抱持存疑態度。最後,她仍是成為一名護士,但是不再到處問人,究竟她該如何選擇才好,而是去仔細考量自己到底想要什麼。

我心有所感。這和我們每個人都很相像,不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麼,好像每一種都想要,想往上攻讀,卻又想著該出來工作;想做這一件事情,卻又因為放棄另一件而心慌。

牧非反過來緊握我的手。

六月底,大家都畢業了。牧非和范景仁週遭的男性友人陸續收到入伍通知單,牧非畢業一周後也跟著收到了,范景仁卻還沒收到,忍不住拉著牧非跑去戶政事務所問。

戶政人員深深看他一眼,只說了一句『你等一下』,便轉身離開,三分鐘後捧著一張紙給范景仁,那張紙正是他的兵單。老戶政人員拍拍他的肩膀,對著他說了一推『少年仔,你很不錯還自己來討,阿伯趕快幫你找出來免得你等太久』之類的話。

「你們都沒看過吧?我還是第一次看到,那傢伙的大囧臉啊……」牧非滿臉回味,可惜的說道。

沒多久,二人便相繼入伍。

七月,我和夏美各自在台北、台中的考場,考完護士和護理師執照。

九月放榜,我們都通過考試。很快我便在新竹曾經實習過的醫院找到工作,夏美則在苗栗的醫院服務。

隔年五月多,牧非和范景仁退伍。牧非通過考核,進了他學校附近的銀行上班;范景仁則是一邊準備考研究所,一邊不亦樂乎的拍影片上傳網路。

至於允荷,聽彼此共同的朋友說,她考上二技,我傳了恭賀的簡訊給她。我們的生活平淡如水,一如往常的前進,直到兩年多後,在四個人某次的聚會裡,夏美的一番宣言在我們之間投下變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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