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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太元中,武陵人,捕魚為業,緣溪行,忘路之遠近;忽逢桃花林,夾岸數百步,中無雜樹,芳草鮮美,落英繽紛;漁人甚異之。復前行,欲窮其林。林盡水源,便得一山。山有小口,彷彿若有光,便舍船,從口入。

----陶淵明〈桃花源記〉(節錄)

 

每次讀到陶淵明的〈桃花源記〉和李家同教授的〈李花村〉時,腦袋裡都會閃過小時候我曾經偕同幾個表哥,一起去玩過幾次的地方。

那個地方,因為鮮少人經過,私下被我戲稱為秘密基地。

十幾年過去,我早已忘了該怎麼尋路回去,但是那裡的景色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,永遠也忘不了。

我一直住在外婆家裡,直到小學三年級,才被父母接回家裡住。外婆家的所在地很特別,就在有名的清朝古蹟『張厝』對面,當時那裡也是附近孩子的遊樂場,不像現在有完好、供遊客參觀的規劃,我們在曬稻場裡滿場跑、打籃球、逗雛雞玩,偶爾闖禍,被仍舊住在古蹟裡的張家後人責罵。

『張厝』的建築與建築之間,在某個地方有條小道,非常小,對當時只有七、八歲的我來說,剛好可以穿過(現在大概不行了,那條小巷子只有孩子能走),狹窄的小巷子走到底,看見的是一幢廢棄的建築,想來應該是倉庫,坐落在古蹟的最邊緣,走過倉庫後可以看見兩道紅磚圍牆,中間沒有門,可以自由出入。

小表哥帶我走過一次這條狹窄的巷道,我們摸著牆走到底,走離這群年歲頗高的建築,再走過一小段路便來到我口中的『秘密基地』。

先是一個下坡,在下坡的盡頭處有一間小廟,非常小,沒有人看管,面積僅能供神明安穩的坐在神桌上面。小廟前有一尊像是馬的雕塑,對當時的我來說,馬的高度很高,每每看見表哥們騎在牠身上,我也會忍不住踮起腳尖、開口要求:我也要騎!

牠不像放在小兒科診所前、投二十塊就會唱歌、搖動的遊樂器材,不過,卻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。我特別喜歡牠。

如今回想起來,牠應該是神祇的坐騎,當時卻被我們這群野孩子戲弄、當玩具耍,若真有靈,心裡大概也是又好氣又好笑。

經過小廟再往前走幾步,可以看見一畝田。

田,無論在哪裡都長得一個樣。然而這裡的田卻不同。

它的四周種滿高大的樹,中間有條刻意挖開的小渠道引水進來,水質乾淨;四週的樹不知道是什麼品種,唯一知道的只有會落下黑色的小圓狀物,那東西可能是果實,也可能是種子。

當時的我們玩心大起,趁著農夫不在,四下無人,偷偷跑到田裡去玩水。把穿著拖鞋的腳丫子直接伸進水裡,甚至是用雙手掬起水來潑對方,撿著掉落下來的黑色果實。

整個秘密基地裡,充斥著我們恣意的笑聲......

最近不知道為何,想起秘密基地的次數增加了,想再一次踏上那塊土地的願望愈發強烈。

想再次踏上那片心中的桃花源,卻也害怕它早已不存在了。畢竟這十幾年來,外婆家附近的景色改變不少,新蓋的建築愈來愈多,甚至還拓寬了馬路。

「當時只記入山深,青溪幾曲到雲林。春來遍是桃花水,不辨仙源何處尋。(王維‧〈桃源行〉)」已經尋它不得。

我不敢妄想它會安然地待在原地,一點改變也無。所以,我只能將它留在夢裡。

每次離開秘密基地前,我總會偷偷地將黑色小果實埋在田裡、靠近渠道的地方,希望它有天能夠發芽、長成大樹,希望農地的主人好心一點,不要它一衝出土壤,就要連根拔除。

我明明知道,黑色的小果實就算發芽了,也不可能被允許在田裡活著,卻仍存在一點希望。

直到最近才發現,原來自己不只是將種子種在秘密基地裡,也種在自己的心裡了。

它在秘密基地裡,也許無法長成大樹,卻在我的回憶裡,隨著歲月日益茁壯,成為我在忙碌生活裡的強大慰藉。


註:如果把古蹟的名字打出來,大家就知道雨紻的外婆家在哪裡了。因牽涉古蹟的內部建築與雨紻的外婆家,故在此文中以鄉鄰對此古蹟的慣用俗稱來書寫。請見諒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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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雨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