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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年實習的生活展開,實習總共八站,每站實習生有八個人,每一站的實習老師都不一樣,有些學生會在同一家醫院裡實習,但不同科,我和夏美、允荷在第一站就被分配到不同的醫院,仔細看看我的實習地點,第一站是在頭份衛生所,第三站將會和夏美在同一家醫院不同科實習,過完一個暑假後,會在第六站跟允荷同家醫院同一科,夏美跟允荷也有在一起實習的機會。

衛生所的實習工作算得上是輕鬆的,我到第二站實習單位時,有如此強烈的感受,衛生所每天五點半規律的下班,實習老師對於我們這些實習生基本上仍舊保有耐心,以及笑容,或許是明白這是我的第一站,所以並沒有將標準訂得很高,雖然每天回到小窩裡還是得趕著完成她給的功課,但至少感覺到的僅止於些微壓力而已。

第二站是署立醫院的內科,每天有做不完的技術、學理、診斷及藥物等著我,忙得快要喘不過氣,不曉得哭過多少次,實習老師也比第一站的相對嚴格,雖說實習生犯錯是難免的事情,不過,只要稍微做錯一件小事,就會招惹來一陣辱罵。

「想想,萬一我們搞錯了藥物,把病患弄死了豈不更糟?挨罵是一時的,熬過去就好了。」同科實習的樂觀同學這麼說。

雖然我同意她所說的,但被罵當下心裡的難受與難堪也需要花很大的力氣去壓下來。

跟牧非通話、見面的時候,時常感覺很想哭,想把實習時的不如意向他哭訴。我沒有這麼做,我跟他現在只是普通的異性朋友,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的眼淚。

呼……

吐了一口長長的氣,我走進護理站的櫃檯裡,隨意找了一張椅子坐下。

「又挨罵了?」一個臉上掛著笑容的學姊停下手中工作,滑動椅子靠到我身邊問道。

「是啊……」我有氣無力的回答,「注射藥物時,應該打在點滴的下面,我卻打進了上面。」

實習生為病患打針、投入藥物時,必須要有學姊或老師在場,一方面是觀察妳的技術,另一方面是在旁指導,萬一有錯,身旁也有人隨時能夠幫妳。

凌晨三點才將實習老師出的功課完成,幾乎沒怎麼睡,才會一時恍神出錯,在一旁盯場的又是內科中極為嚴格的前輩,會被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,我早已有心理準備。

「妳們好。」從護理站前走過一個穿著黑色底藍紅色小碎花、燙一頭大波浪捲髮的女人,朝我們點點頭,拐彎走進轉角的病房。

「每次看見她,好像都穿同一件衣服耶,連項鍊也是同一條。」學姊湊過來,在我耳邊碎語。

「項鍊?」想起方才女人胸膛前掛的長項鍊,銀色的,帶著光芒。六芒星。

是六芒星啊……

范景仁的鑰匙圈吊飾同樣也是六芒星,那時候我所選擇的是牧非的海豚,然後夏美跟我交換了鑰匙。我怔怔的看著護理站前、女人走過的地方,想起最初認識他們兩個人的情景。

「晞雅,跟我去病房。」嚴厲的學姐突然從護理站前的櫃台冒出,敲敲桌面,說完便朝病房的方向走。

「喔,好。」還沒會意過來,我傻傻地回應著。

「還坐在那裡幹什麼?!快點!」她轉過身來,見我還坐在椅子上,語帶怒氣說。

「來了!」我快速的起身朝她走去。

 

「我……」深吸一口氣,耳朵裡傳進最新流行的英文歌旋律。

在麥當勞的強烈冷氣下,我感覺裸露在短袖衣衫外的手臂冰冷、僵硬,我明白,此刻臉上的表情跟手臂一樣,僵硬、無措。

「對不起。」強嚥下梗在喉頭的一切不知所措,我抬起眼看著他,「景仁,我……從來都只當你是朋友。」

「我知道。」他臉上露出勉強的笑容,「我看得出來。」

但是,我看不出來。看不出來你對我的感情,看不出來你一直明白我的眼睛究竟看著哪個方向,看不出太多太多。

我現在才恍然明瞭,夏美比我敏銳多了,至少她看穿了你的心意,也試圖提醒過我。

「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?我自己也不清楚,看著妳的笑容,妳全力以赴的神情,妳為了朋友急著想出頭的模樣,不知不覺的被吸引過去。我跟妳一樣,也不是一個容易投入一段感情的人,一旦投入了,就很難抽身,我很明白。」他繼續說,「雖然明白妳喜歡的人不是我,但我還是想告訴妳,想讓妳明白我的心裡在想什麼,讓妳為了我煩惱一下,就算只有一下子也想。」

他的眼睛裡閃個一絲堅定的光芒。

「我……不能回應你的感情,因為我的感情已投入在另一個人的身上,我心裡的位置只能裝得下一個人,裝了他的身影,就無法容下你的。所以,我無可避免的必需要傷害你,雖然我不願意這麼做。」我緩緩的開口說道,「你說要讓我煩惱一下,我確實是很煩惱,不知道該怎麼做,才能將對你的傷害降到最低。對我來說,你是我很重要、很重要的朋友。」

范景仁撇過頭,望向玻璃窗外的街景,熙攘的人潮,川流的車龍。

我知道,他在思考,思索著怎麼告訴我、他想對我說的話。

我等待著。

半晌,他轉回頭看著我,笑了,笑得很輕鬆,是我習慣看見的、帶著幾絲嘲謔、漫不經心的范景仁式笑意。

「真的是張晞雅一貫的作風吶……」他一臉服了我的表情,「還是朋友,不是嗎?」

我也漾開笑容,氣氛頓時輕鬆不少。

「不管阿非有沒有回應妳,或者妳有沒有回應我,我都還是妳的朋友。」他語氣堅定的對著我說道。

嗯。我朝著他用力的點點頭。

 

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間,我走出醫院,心情愉悅的像是脫開枷鎖一樣。

望向門口排班的成排計程車、警衛站在門邊、仍舊有不少人從我走出來的門走進去。

有兩個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,很熟悉。

我朝他們的方向仔細看去,是牧非和樂兒,樂兒趴在牧非的胸前,眼淚直掉,牧非的一隻手垂在一旁,另一隻手撫摸著她的頭髮。

看著眼前的景象,心好痛。

不是說已經結束了嗎?

不是這樣告訴我的嗎?

強忍著眼淚,我轉過身,快步的從另一個方向離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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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雨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