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回來了。」打開我和夏美的家大門,我的聲音聽起來明顯疲倦。
生理與心理強烈的疲倦感,使我看起來有氣無力。
面對漆黑的客廳,我隨意將包包丟在地上,站在黑暗裡良久,什麼也看不見,我卻仍舊死命地瞪著前方,問自己:我剛剛究竟看見了什麼。
我試圖釐清他們親密的舉動,嘗試為那個行為將上解釋,想了各種可能,也許這只是一個單純的擁抱,也許這代表他們即將回復一般朋友的關係,也許……然後我突然想到,我只是牧非的普通朋友,無論他與樂兒是不是會復合,他都不需要向我解釋。
我只是他的朋友。
嘆了口氣,我伸長手摸索牆壁上的電燈開關,啪地一聲,客廳霎時大亮,我被坐在客廳中的人影嚇得叫出聲。
「夏美!」我沒好氣地開口,「坐在客廳裡怎麼不開燈啊?見到我回來竟然一點聲音也沒有!」
夏美揉揉惺忪睡眼,開口道:「我才被妳嚇到呢,妳還好意思說。站在那裏這麼久也不開燈,想嚇誰?」
「妳在客廳睡覺?」看她連衣服都沒換,包包也隨意丟在沙發下面的模樣,定是一回來便趴下去睡了。
她比我早回來沒幾分鐘,畢竟我們的下班時間是相同的,能夠迅速入睡而沒有失眠困擾,成了我們這些實習生的共通點。
「我餓了。」她舉起右手隨意晃兩下。
在夏美簡短的回答中,我意識到我竟然忘記要買晚餐回來,那是我早上出門時答應她的事情。真糟糕。
「我忘記買了,隨便煮好嗎?」我走向小廚房,打開冰箱,幸好裡面還有些食材。
雞蛋、雞肉、高麗菜、香菇……
我看了看,朝她的方向道:「煮什錦麵喔。」
「好,隨便煮隨便吃。」夏美慵懶的回答道,我聽見電視被打開的聲音。
彎下腰,我從櫥櫃裡找出上次買回來的一大包關廟麵條,抓好麵條的比例,想丟進鍋子裡,才發現我根本忘了要將水滾開,我甚至忘了應該倒水進去。
真是糊塗。我苦笑著把鍋子拿到流理台下,轉開水龍頭,讓水流進鍋裡,牧非與樂兒抱在一起的畫面在我腦中閃過。
「在想什麼這麼入神?水都滿出來了。」夏美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後的,她越過我的身體,伸出手關掉水源。
我回過神來,只是「喔」了一聲,輕輕的說一句沒什麼,將多餘的水倒掉。
她轉身開冰箱,開一罐新啤酒,自顧自地喝將起來。
轉開瓦斯爐滾水,我轉頭切高麗菜,牧非與樂兒在我眼前擁抱的畫面,再次浮現我的腦海中,心思紊亂,一個不注意,我切到自己的手指。
「啊!」我吃痛的驚呼出聲。
「怎麼了?」夏美聞聲走了過來,一把抓過我受傷的手察看,道:「妳怎麼回事啊?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,連切菜都切到自己的手。」
她一邊碎碎念,一邊把我的手拉到水龍頭底下沖水。
「好痛……」我咬著唇說道。
她仔細查看我的傷口,「還好不是很深。」
我任由夏美為我消毒、上藥,彼此沉默不語。
最後,她在我的傷口貼上一塊防水OK繃,將藥品收回簡易急救包裡,她坐在我身旁沒有移動的意思。我曉得,她有話要跟我說。
「實習……還忙得過來嗎?」夏美有些遲疑的開口。
嗯。我點點頭,「工作很忙,實習老師很嚴格,總覺得壓力很大呢。妳呢?」
「差不多,希望全年實習快點過去。」她靠著沙發椅背說道,「不過,要投入這樣的工作環境,估計我們以後得靠相親才能嫁人了。」
我笑出聲,「妳也想得太早了吧,還是空窗太久了,想物色個男朋友?」
夏美沒正面回答我,反問道:「妳呢?妳空窗比我還久,應該比我更想有個人陪吧?」
暗自想著不妙,我打哈哈、半撒嬌的將頭靠在她的肩上,「人家有妳就很夠了啊……」
我可不想再被她抓去聯誼,先不說牧非跟范景仁已經讓我頭痛不已,全年實習耗盡了我們這些實習生大半的精力。
「少來。」她無情地推開我的頭,「有喜歡的人嗎?或者……妳知道有沒有人喜歡妳?」
「這種事情,我……」本來想用『不知道』、『不清楚』的敷衍過去,講到一半卻卡住了。
夏美是我最親密的朋友,我要連她都瞞住嗎?
我不想瞞她,卻隱約感到,如果我說了,她一定會對我大發雷霆,雖然我不了解她的情緒從何而來。
「前一陣子……」我硬著頭皮開口,「范景仁跟我告白,我拒絕了他。」
夏美驚訝的看著我。
「妳不要生氣,我只把他當朋友,硬要我接受他那是不可能的。」我堅定的看著她,我相信她也知道這種事情勉強不來。
我慢條斯理地將這幾次見范景仁的情形都跟夏美說了,對於我們談論牧非的部分則省略不講,我怕她無法一次接受這麼多震撼。
夏美嘆了一口長長的氣,「我覺得,他多少應該算得上是個可靠的人。他把他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掏出來給妳看了。」
我轉頭瞥向客廳一角的魚缸,一隻色彩單調、只有尾巴有黑色紋路的母魚,一隻全身橘紅色、火焰般紋路的公魚,心裡滿是苦澀。
范景仁把心事都跟我講清楚了,我很容易知道自己該怎麼回應他、該做些什麼能夠處理好我跟他之間的事情;相較之下,我不知道牧非的心裡在想什麼,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釐清我跟他之間的事情。
突然有些佩服范景仁的勇氣,能夠跟我說明一切,如果有他的一半勇敢就好了,有了那樣的力量,或許我也就有勇氣去跟牧非表明心意。
可惜,我沒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