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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張晞雅。張晞雅?張晞雅!」

回過來,我赫然看見學姊在眼前放大一倍的臉,嚇得往後彈開,挪開一點距離。

「妳在發什麼呆啊?!」學姊蹙眉,滿臉不耐,「叫妳好幾次了,跟我來吧。」

我「喔」了一聲,沒再多說,乖乖跟在學姐身後,她一個口令我一個動作,叫我做什麼就做什麼,呆愣呆愣地,無法思考。

「妳這兩天是怎麼了?手腳變得笨拙不說,腦子也好像當機了一樣。」她的眉皺得更深,「不會是生病了吧?」

「呃……確實是有點小感冒。」我舉起拳頭在嘴邊咳嗽兩聲,佯裝感冒,但最近我所處的狀態跟感冒差不了多少,臉動不動發熱、不時感到微微暈眩,就像……喝醉酒一樣。

學姊信以為真,不再叨念。

做完她交代的事情,我躲回護理站,照舊撿一個角落的位子待著,想不讓人注意我,也想好好偷個閒。

實習早已換到下一站,人已經從新竹的醫院回到苗栗的,在上一站留下的『實習生與外送工讀生戀情』的這種緋聞,新單位理所當然並沒有被傳開。我跟牧非也不可能在午餐時間『意外』的打照面,護理站氛圍也從眾人曖昧不明的異樣眼光,趨向正常的工作氣氛。

要說正常,實在也正常不到哪裡去,我無聲嘆氣。這裡是兒科,最常聽見的到不是醫護人員之間流傳的小八卦,而是孩子扯開喉嚨大哭的聲音,往往一個孩子開始哭,其餘的孩子也有可能會跟著哭。

遇到這種情況,手忙腳亂的不只是家長連同我們這些實習生亦是。在護理站久待的學姊們哄小孩的經驗豐富,哄騙起來得心應手。然而實習生一來,這種工作很多時候都落在實習生身上,通常搞得我們手腳跟舌頭皆是打結的狀態,明明是大冷天卻慌得直冒汗。

耳邊又傳來嬰孩號啕大哭的聲音,我縮著腦袋暗自祈禱:拜託不要叫我去!拜託!

最後被點到的不是我,正在慶幸的同時,背後傳來另一個學姊叫我的名字,要我跟她一道去病房打針。

我感到有些無奈,針並不直接注射進小孩的體內,而是打進點滴裡,再隨著點滴一起進入身體,但小一點的孩子看見針筒就會開始哭,不論怎麼哄都不止歇,好像我們手上拿的是刀子。

我摸摸鼻子,只能認命的跟著一起去。

總算挨到下班時間,脖子上圍著厚厚的圍巾,手上亦帶著羊毛織成的手套,我走出醫院,迎面而來的寒風刺骨,我瞇起眼垂頭躲過,再次抬起眼時,看見牧非穿著黑色大衣,同樣圍著圍巾,倚在醫院門口的柱子上。

強忍住雀躍的心情,在他的注視下,我迫使自己平緩地朝他走去,最後卻是沒忍住,加快步伐跑到他面前,四目相交。

「怎麼在這裡?」語氣不自覺流露欣喜和詫異,我揚起嘴角問道。

他默不作聲,挑眉牽過我的手,逕自邁開步伐。

「去哪裡啊?我跟人有約耶。」我疑惑的開口,看著眼前沉默的背影有些納悶,這個人一聲不響的跑來,卻又一句話也不說,到底要做什麼?

「妳跟誰有約啊?」聞言,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瞥我一眼。

我怔怔,「呃……范景仁啊。」

牧非微微蹙眉,我見狀連忙解釋道:「他說有事拜託我幫忙,我想著反正下班也沒事,夏美最近又跑得不見人影,我、我不知道你今天會過來……」

那天跨年之後,我開始跟牧非交往。

他的性情和交往前我所認識的牧非有些不一樣,有時內心會突然有股恐懼,我總是想起某天晚上樂兒來我們家喝酒時,跟我說過的話。我開始了解她所說的,我似乎跟樂兒一樣,有時會不懂得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什麼,也有時會感覺一種隔閡存在,明明是如此靠近,卻感覺遙遠。

他停下腳步,沉吟半晌道:「我陪妳去吧。」

和范景仁約在醫院附近的茶藝館,這個時段客人不少,我們到的時候,他已經等在店門口了。

他挑挑眉,看了一眼我和牧非牽在一起的手,率先走進店裡,讓服務生帶位。

「說吧,什麼時候的事情?」點完餐,范景仁饒富興味地盯著我和牧非。

「什麼什麼時候的事情?」彷彿在繞口令,我滿臉尷尬,雙頰有些潮紅,目光瞄來瞄去,愣是不敢去看他跟牧非。

我們交往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,知情的人也就只有夏美而已,估計是她說出去的吧。

「你們搞的這麼神秘是要做什麼啊?」范景仁嗤笑一聲,「談戀愛這種事情不是應該要詔告天下的嗎?」

我不以為然的睨他一眼,道:「誰說的啊?那你跟夏美幹麻偷偷摸摸的,光明正大的交往不是很好嗎?」

早在我將自己的戀情對夏美開誠佈公後,夏美便紅著臉告訴我,她跟范景仁已經交往的消息。

哼,以為我不知道嗎?

有一瞬間,范景仁臉上閃過不自在的表情,牧非很沒有良心地笑出聲。

我和范景仁不約而同的轉頭看他,只見他低著頭將炸雞腿飯裡的豌豆細心挑掉,嘴角揚起的形狀表達出好心情。

牧非挑完豌豆,將食物推到我桌前,看著眼前的餐點,我突然想起這飯是我自己點的,我不喜歡吃豌豆,所以每次一見到菜裡有豌豆就會挑掉,他注意到了。意識到他的細心,我心裡甜孜孜的,忍不住朝他甜甜一笑,道了聲謝。

牧非帶有深意的眼光瞥了范景仁一眼,「看來是我多心了。」

范景仁朝他挑挑眉,兩個男人在我面前用他們自己的方式交談著。

「你今天找我什麼事?」我疑惑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,看不懂,索性就不去看,直接轉移他們的注意力。

范景仁眸裡閃過一絲銳利,「我們系上的畢業展,我打算提前開始準備,想找你蒐集護理師的工作細節。」

我怔了半晌,道:「我現在還是實習生喔,很多部份其實還不是很了解。況且……你可以找夏美啊。」

不去找你的女朋友,找我要做什麼?

「我要多蒐集幾個人的資料啊。」他說得理所當然,「夏美的部份,我當然已經採訪完了。更何況她是我片中的女主角。」

聞言,我眼睛一亮,「真的?!你打算要拍什麼?不會是紀錄片吧?要向醫院申請很困難吧?還是你要拍微電影?」

我一連串的問題,只得到范景仁的一個白眼作為回應。

范景仁咳了咳,「別急,再過一陣子就會知道了。」

「他現在應該只有構想,還不是很確定吧。」牧非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,對我說道。

我『喔』了一聲,如洩了氣的皮球般,逕自吃起自己的晚飯。

「你要問什麼?給你問。」我嚥下一口菜,對著范景仁說道。

「是啊,你快問。我們本來今天打算要過二人世界的。」牧非冷不防的開口幫腔,笑著睨我一眼。

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,不可思議的看著他。什、什麼二人世界啊?!他今天到醫院來是要找我約會的嗎?

「喔……二人世界啊……」范景仁故意拉長語調,目光曖昧的在我們之間來回。

「你不是要採訪嗎?!快一點!不然我吃完飯就要回去做功課了!」我有些惱羞成怒,對著他大吼,卻惹來牧非和他的一陣笑聲。

我羞赧的低著頭專心吃飯。桌面下,牧非伸手牽過我的左手,沒有隔著羊毛手套,緊貼在一起,緊抓著不放,我感覺臉頰發燙,心裡也燙熱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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