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紻的文字地圖

我坐在連鎖咖啡館裡，手貼著咖啡杯感受杯裡液體的熱度，對面坐著的是樂兒，那名曾經帶給我各種複雜情緒的女孩。

今天的約會是她約我來的，電話裡她說有話想跟我聊，雖然我並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，嘴巴卻很自然地隨口脫出答應的話，等到自己察覺時已經來不及收回。我只好赴約。

一張桌子，坐著某人的前女友和現任女友，怎麼想都很戲劇化。我無法克制地諷刺起這種情況。

我曾經和她單獨在這裡談過話，當時的氣氛很是凝重，那時她說她和牧非的問題她會自己處理。

「真的好久不見了。」樂兒神態自若地在她的杯子裡加了一點糖。

「嗯。」我僵硬地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，明明現在的自己和牧非是光明正大的存在，一見到她卻有股莫名的心虛感。

似乎感覺到我緊繃的神經，她垂下頭苦笑幾聲，再度抬起眼來時，我明顯看見她眼裡的笑意。

「我不是來找碴的。」她噙著笑容，摸了摸戴著民族風墜子的耳朵，「我是來告別的。」

「告別?!」我有些詫異的看著她，不懂她話語裡的意思。

樂兒偏著頭，沒有解答我的疑惑，「妳記得我們上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嗎？我還記得，那時候……妳和他在我們學校附近的夜市，兩個人看起來很親密，我剛好和男友在一起……」

她一說，我便跟著想起那一次的情景，樂兒最後的表情、眼睛裡隱含的危險讓我驚懼，我用了好長一段時間又接受牧非的安撫方才釋懷。

「我記得。」我點頭，等她繼續往下說。

樂兒喝了一口咖啡，才繼續道：「那時候我以為你們已經交往了，我雖然和他早已分手，卻忍不住心裡的忌妒，跑去質問他才發現原來不是我想得那樣……」

「呃……不是妳想的哪樣？」我越聽疑惑越深，緊緊皺著眉頭。

「我以為他的心裡早有妳的存在，在我們還是戀人關係的時候。」她低下頭，露出難為情的神色。

我差點將還含在口中來不及嚥下的咖啡吐出來，連忙抽了張面紙捂住嘴巴。

「對不起，我曾經很壞心的猜測過你們之間的關係。實不相瞞，雖然在和牧非交往的期間裡，我劈腿了，但是心裡喜歡的還是他。即使是後來分手，也有了新男友，我還是無法忘卻他的體貼。」樂兒侃侃而談，毫無以往的顧慮一般，將話一股腦的往我身上倒。

我沉吟片刻，「那妳為什麼還跟別人交往？」

我多少能夠猜測到，她是為了想引起牧非的注意，想看他會有何種反應，一面期待又一面害怕。

「我們之間是有隔閡的。」她神色平靜的解釋，「開始交往到最後結束都能夠感受到他的溫柔，不過……我卻一直覺得我和他之間隔著什麼東西，他從來都不生氣，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、起過爭執，妳說這樣算感情好嗎？或許吧。但是卻讓覺得我們有些距離，就算我故意找他麻煩，他也什麼表示都沒有。」

我怔怔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，「妳覺得……他不在乎妳。」

我頓時明白，她為了想要證實或者是推翻自己這樣的想法，而選擇了一個極端的做法。

「嗯。」樂兒大方承認，「不過這些都過去了。」

「我……剛開始跟他交往的時候也有過不真實的感覺，很沒有安全感，後來夏美跟我說，要我直接將我的心情告訴他，不管他會有什麼反應，說出來就對了，說出來才沒有隔閡。」樂兒都坦誠相對了，我當然再沒有什麼顧忌。

「妳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呢。」樂兒滿是羨慕的說。

「我也這麼覺得。」我很是自豪。

彼此相視而笑。

「大學一畢業，我就要到國外唸書了。」樂兒突然表示道。

我有些驚訝。

「所以才來告別啊，順便將過去的一切整理乾淨。我不想背著已經成為過去的包袱過新的生活，那樣就不叫做重新開始了。」她的臉上滿是對未來的美好想望。

「妳要去哪個國家讀書？」我忍不住動容，關切的詢問細節。

「英國，曾經有過『日不落』稱號的國家。聽到過那裡的朋友說，她們到當地無論哪家餐館、飯店，早餐都是一模一樣的，吃到後來都要吐了。我本來是不會煮飯的人，為了這一點開始向我媽學做菜，還買了好幾本食譜。」她微微傾著頭，臉上滿是興致。

我默默聽著，偶爾插上幾句話，以表示我的捧場。

「以後……也許會有很多想家的時候吧。」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，露出些微的感傷與怯弱。

「謝謝妳今天答應赴約。」她舉起咖啡杯，啜了一口，「如果……我們不是喜歡上同一個人，沒有發生那些事情，沒有猜忌的話，或許我們能夠成為朋友也說不定。」

「是啊。」我同意她所說的。

無論現在的氛圍再怎麼好，我們都不可能能夠成為真正的朋友，只能說，我們的關係僅止於此。

走出咖啡館時，天空已經是濃濃的墨色，我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手機，撥了夏美的電話，允諾買一杯珍珠奶茶回去給她。

「實習要結束了耶，要不要來慶祝一下？」話筒另一端傳出夏美雀躍的高嗓音。

「妳想怎麼慶祝？」我往街角的飲料店走去，路燈透著昏黃，街道兩邊的招牌充斥光和熱。

「找我們的男朋友來家裡啊，然後啊……」夏美絮絮叨叨的聲音，在來往的車輛聲中變得很不真切。

我逐漸進入自己的思緒。

實習剩下最後兩天了，這兩天過完，全年實習就算完全結束。沒隔幾天就是寒假，隨後，就是農曆新年。

未來，我們各自將會在什麼樣的地方？做什麼樣的事情？會不會還如同今日這般維持我們的美好關係？

未來有多少變數，我們不會知道。

我突然想起，牧非曾經在我耳邊呢喃的話語：我無法給妳什麼承諾，但是和妳交往的時間裡，我只對妳好。